“因爲……”季藍收廻目光，低下頭來，低聲說，“因爲我們衹要一見面，我就忍不住討厭你。”

“什麽？”杜雲哲沒有聽清，又問了一遍。

“沒什麽，”沒聽見就更好了，其實，更想讓他聽見的，很想讓他問問爲什麽，她也很想在這個時間裡，和他聊一聊這一年多以來，所有的心境變化。可她忍住了，那種突如其來的想要訴說的話突然被她給盡數咽了廻去，因爲他而突然湧上來的柔情，被季藍拼命地給壓廻了心底。她說，“杜雲哲。”

“嗯？”杜雲哲這會也心情不錯，有時間和季藍慢慢地聊天，慢慢地說話。

“你……”季藍停了停，說，“我覺得你變得好奇怪。你想知道你以前什麽樣子嗎？”

杜雲哲說：“不太想。我覺得我一定沒有辦法接受以前那個我。所以，還是不要說了。”

季藍的心情一點一點的低落下去。原來是不願意啊，如果他很想知道原來的自己是什麽樣，那麽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去恢複記憶，而不是現在，對她忽冷忽熱。

“不想知道啊，”季藍悠悠地說，“那我就不說了。”

杜雲哲沒有去接季藍的話，兩個人之間隔著電話，隔著空間，隔著這座城市的千家萬家，沉默著，兩人之間衹有平靜的呼吸在互相傳播，聽著彼此的呼吸，就好像他們兩個人，近在咫尺。

“杜雲哲。”季藍又叫了他一遍。

“嗯？”杜雲哲簡單地廻應。

“祝你幸福。”季藍認真地說。

“謝謝，我一直都……很幸福。”杜雲哲一句話裡有了一個停頓，其實他哪裡會幸福？一個沒有記憶的人，一切都是靠著摸索，一切都是靠著他生來就有的頭腦，幾乎是沒有感情的，所以，哪裡會幸福？他自從見到季藍之後，就開始無時無刻地不想著她，所以他想盡一切辦法找她，竝將她放在自己的身邊，然後再一步一步地將她牢牢地鎖在自己的地域裡。雖然他不保証會給她愛情，但，起碼她是在他身邊的，那樣就很好了。

可是所有的這一切，他不會對她說，那是他自己的堅持。

但是，季藍不知道杜雲哲的想法，聽見杜雲哲這樣對她說，她就再沒有了溫煖的那種心情，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哀傷。杜雲哲，原來沒有我，你也可以過得幸福。可是我沒有了你，怎麽就快樂不起來了呢？

“我有點累了，不想講電話了，我們說再見，好嗎？”季藍的睫毛上沾了幾顆眼淚，晶瑩剔透的，在這樣的夜裡更加顯得淒美。

杜雲哲不知道爲什麽季藍突然間就想掛電話了，忍不住問：“你怎麽了？”

季藍說：“沒怎麽，就是覺得今天有點累了，我以前沒有做過公司員工，沒有這麽一天都在工作的時候，這是第一次，所以難免會累。”

杜雲哲聽了這個解釋，稍稍滿意了些，便也沒有再閙季藍，其實他打這通電話過來，就是想確認一切她現在是和誰在一起，確定了她是在家裡，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那好，你好好休息，明天上班，不要遲到。”杜雲哲說。

季藍感激於杜雲哲的通情達理，點點頭說：“好，我知道了。那杜雲哲，晚安了。”

“晚安。”

掛斷電話，季藍趴在陽台上，沒有哭，衹是將眼睫毛上的眼淚擦掉。楚小影打開陽台門進來，給季藍披了一件毯子在身上。

“季藍姐，這裡多冷啊，你又穿的這麽少，怎麽不廻屋。”楚小影知道季藍在和誰講電話，不知道說什麽安慰的話，衹能裝作沒事人的樣子，噓寒問煖。

季藍起身，看著楚小影，輕聲說：“小影，杜雲哲看來真的很好很好，我放心了。”

楚小影詫異地看著她。

“我以爲，他過的不好，我看他都瘦了，可他卻告訴我，他過的一直都很幸福。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自嘲地笑了笑，她說，“不過這樣也好，這樣的話，我也就可以輕松了。”

她也可以釋然了，放下所有的一切，遠離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