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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2 / 2)


“如何,可满意了?”

“多谢皇上。”

乾隆笑了笑,点了几个人,用马车载上,送和珅回府去了。

这些落入旁人眼中,自然又是一番艳羡,只道和珅一日比一日得皇上看重。

而那个兵部的笔帖式,听闻之后,还满心欢喜,觉得自己升任司务的事乃是板上钉钉了。

且说另一头的荣国府里,贾政听了这些,也忍不住感叹。

幸亏没将和珅得罪了。

这人头脑聪慧,本事大,难以交好。

如此难得,同他成了知交好友,还一心为他着想,他又如何能不识好人心?若是失了和珅这个朋友,只怕是要悔死的。

正想着呢,贾政便听人说,老太太差人来请他去了。

贾政顿时半点心虚也无,反倒气势雄浑地去了,还想着,总该与老太太说一说,日后管教宝玉,旁人不得插手置噱,否则便堕了他掌权荣国府的威信。

贾政去时,宝玉也在贾母那处,一并在的还有王夫人。

王夫人不敢直面冲撞贾政,便低下头,装作什么事也不挂心。

左右都有老太太出头。

她在贾政心中本就不比其他几个姨娘合意,自然要小心才好。

“来了。”听见脚步声,贾母懒懒地掀了下眼皮。

贾政请了安。

又看向贾母怀中,宝玉正靠在那里,脸上依旧肿得老高,还口齿不清地诉着苦呢。

只是等见了贾政,宝玉打了个哆嗦,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瞧你将他吓得!”贾母责怪道。

贾政却并不似往日那样,立刻作出告罪的姿态来。此时他反倒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并且还看着宝玉,斥责道:“你多大的年纪了?怎么还赖在祖母怀中?成什么样子?”

宝玉吓得一激灵,赶紧站起来了。

贾母看得更为心酸,当即按了按眼角,道:“你何苦这样吓他?那日你才打得他大病了一场,还未好呢,你就又将他叫去教训。你,你怎么就不知道,脸面何等重要?怎么将宝玉打成了这副样子?”

贾政满脑子都是和珅同他说的话,他冷硬地道:“你们都下去,我有话同老祖宗说。”

贾母也正是这样想的,有些话母子之间能说,但当着下人们、媳妇儿子,那便不好说了。

待其余人都退了个干净,贾政方才挑拣了些和珅的话,同样与贾母说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纵容宝玉这样下去。日后老祖宗照样疼宠宝玉,但我身为宝玉的父亲,却须严厉对待,不能心软。”

贾母并非蠢人,只是之前被宝玉的模样吓得理智全无,这会儿理智回笼,自然只叹了口气:“你心中有数就好。”

贾政目的已达,便又陪着贾母说了会儿温情的话,见贾母没那样悲伤了,这才离去。

宝玉、王夫人并不知道里头说了什么,宝玉还等着老祖宗为他教训父亲。却不想,贾母已与贾政达成了共识。

而王夫人等后头从贾母这里知晓,此事就这样揭过了,当即心里好一顿气,但却又不好与外人道也。

便只好去了薛姨妈那处倒苦水。

周瑞家的四下寻不到王夫人,便也寻到了薛姨妈那处去。

待进了门,说了几句话。

薛姨妈突地想起一桩事来。

她命香菱转进内室,取了一个小匣子出来。

那小匣子一打开,却见里头正躺着十来支色泽妍丽的纱花儿。

薛姨妈笑道:“这是宫里头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支……”

贾政这样好哄,倒是个意外之喜了。

和珅将贾政的神情收入眼底,走上前,那张淡漠的面孔上这才见了点笑意。

“存周兄。”和珅如此唤道。

贾政果然半点不见被冒犯的意思,反倒同和珅亲切地笑了起来,一边惊喜道:“致斋兄今日也休沐?我还怕请不来致斋兄。”

“近日生了些小病,皇上体恤,令我在家中休息。昨日我往道观去,便是去问那道长求药的。”

贾政一边恍然大悟,一边却又道:“我往那道观中去,也不过是瞧那处清静。但若真要求药,那道长怕是没甚么本事。”

说到这里,贾政便有些欲言又止。

“存周兄有甚么话,只管说便是,何故吞吐不言?”和珅的口吻明明是不冷不热的,但却总叫人生出一种亲近的错觉来,止不住地想要与和珅凑得更近些。

“府中有常来的大夫,倒不至妙手回春,但微末本事是有的。致斋兄若不嫌弃,我这便叫人去将他请来……”

和珅哪里会缺了大夫呢?

且不说他本人便是个大夫。

纵算是真生了病,以他如今的地位权势,想要寻个好的大夫来,岂不容易?

贾政这番话若是与旁人说,只怕还要被耻笑。

但和珅却是一眼瞧出来,贾政竟是有着真心同他交好,视作知己的意思。

不过和珅全没放在心上。

毕竟在他三言两语间,便要将他引为知己的人着实太多了。

“怎会嫌弃?”和珅微微一笑:“便有劳了。”

“正巧,今日那大夫在府中瞧病。”

“哦?”

不等和珅多发出一个音节,贾政便已气愤地说道:“还不是我那逆子!半点也不上进,整日只知憨顽,……”

宝玉挨打了?!

和珅想笑。

贾政骂道:“实在不堪雕琢!”

和珅当然不会去附和贾政。

贾政为何总教训贾宝玉?那不过是因为对贾宝玉寄予厚望。自然是只能容得自己打骂,却容不下旁人评说了。

和珅淡淡道:“早听闻荣国府有位衔玉而生的小公子,他身上必是有大造化的,存周兄又何须心急?”

贾政嘴上打骂,但听了和珅宽慰的话语,面色还是好看了许多。

“若他能有致斋兄半分,那我便也不至如此了……”贾政叹了口气。

和珅没再接话。

贾政若是见了和琳,再瞧和琳年纪幼小,便已经是满腹诗书,那岂不是更要上火?

宝玉莫不是要被打得十天下不来床?

见和珅不再接话,贾政这才觉得不妥,忙将和珅往里引去:“致斋兄请。”

待跨过了正门,里头便更见富贵大气。

许多的仆妇都躬着腰低着头,瞧上去规矩极了。

但和珅还是面不改色。

能出入得了皇宫,那般金碧辉煌都未见得让他惊讶半分。何况区区荣国府?

待到跨过了仪门,和珅方才又开了口,仿佛不经意地问:“听闻荣国府与姑苏林家乃是姻亲?”

贾政一愣,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了此事,但还是点头道:“正是。”贾政顿了顿,又道:“我那妹婿,致斋兄应当是知晓的,正是扬州巡盐御史。我家中排行最末的妹妹嫁了他。”

说到这里,贾政方才叹了一声:“我那妹妹前几年没了,余下一女儿无人照拂,连个与她说亲的长辈都无。老太太挂念极了,这不,就几月前,将我那外甥女从姑苏接了过来。”

和珅道:“不仅晓得,我还认得。林御史早前便写了信与我,提及了女儿要来外祖家的事。”

贾政脸上笑容更甚:“实在缘分呐!致斋兄原是同我那妹婿有几分交情的。”

要说贾政对林如海这个妹婿如何亲近,倒并不是如此。

但人与人交往便是有这样怪异之处。

只要有彼此共同认识的人了,那交情便登时又拉近了许多倍。此时贾政便是觉得,和珅的模样越瞧越觉亲切。

虽说年纪是轻了些,但着实知己难逢啊!

贾政俨然觉得,他同这位和侍郎,乃是有着前朝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几分味道了。

贾政笑道:“我那外甥女岂不也该唤致斋兄一声‘世叔’。”

和珅的面色险些扭曲。

世……叔?

这是什么样的辈分了。

但想想似乎又没甚么不对。

毕竟早前他与贾雨村、林如海便是平辈论交,这二人,前者是聪明人,后者是智君子,都未因年纪小而轻视了他。尤其林如海,与他书信来往甚多,不像是长辈与晚辈,反像是好友。

虽然和珅不甚满意这个称呼,但想一想,若是以世叔之名要见黛玉,那可比以平辈的姿态见黛玉要容易得多了。

前者长辈见晚辈,无甚不妥。

后者却是男人要见后院里的女人,男女有别,便是大大的不妥了。

想到这里,和珅便彻底对这个称呼没了不满。

他也笑道:“正是。我也该关照一二才是。”

贾政摆手道:“那是我的外甥女,在荣国府中,自然不会叫他吃了苦去。”

是吗。

和珅压根没将贾政的话放在心中。

贾政虽然掌握着荣国府大权,但又哪里分得出心思去管后宅之事。

外甥女虽亲,但到底不会让贾政去过分关照。

和珅又笑:“这个道理是自然。但我也应该多加关照,方才对得起御史。”

贾政半点也没瞧出和珅的不信任,他反而还笑着道:“不若致斋兄差个人过去瞧一瞧?”

和珅点头,叫来刘全:“你去瞧一瞧你妹妹。”

贾政微微惊讶:“这是……?”

“说来也是一桩巧事。林家姑娘身边伺候的丫头,竟是我身边这长随失散的妹妹。几年前便寻着了,只是从前分在两地,便不曾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