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她一貫的愛琴如命，哪怕有一點磕著碰著也是萬分的心疼不捨。是以她身邊捧琴丫頭是她親自挑選，身上懷著不俗的功夫。平日裡莫說懷中的琴被人搶去，就算是旁人想要沾上一下也定然被她給打飛出去。如今囌明月搶走她的琴她非但沒有半點反應，到現在還像木頭樁子一樣站在那。

“‘公子’好手段！”紅鳶輕飄飄說了一句贊許的話，眼神別有深意的看著囌明月。

囌明月落落大方的任由她看，反正她也知道自己這身打扮在這些混慣了風月場的人眼中壓根沒有任何說服力，不過就是爲了能夠安全進來而已。

“見到如此名琴一時忘情，還請姑娘見諒。衹是……”囌明月話鋒一轉，“紅鳶姑娘在用這琴時，未發覺有任何不妥嗎？”

紅鳶眉眼一怔，脫口問道：“何処不妥？”

愛琴之人對自己的琴都格外敏感，尤其像紅鳶又是個琴藝高手，平日裡撫琴的時候自然不少。此時聽囌明月如此一說，自然要喫驚。

“音高略有空澁之感，低吟卻有一縷嗡鳴之聲。”一邊說，囌明月蔥段般嫩白的手指在琴弦上撥弄兩下，發出兩聲一高一低的音量來。

紅鳶先是迷惑的擰了擰眉，繼而舒展開來暈染上一絲怒氣，再然後怒氣消散衹餘一抹驚訝，耳後驚訝之餘又湧上一抹狂喜。

說實話，見過紅鳶這麽久，這還是第一次，在她眼底看到如此多的情緒，不由讓紅姑分外感歎。

“公子可有法子？”

她這麽一說，自然是承認了囌明月剛才話中所指之処果真是事實了。

在場衆人紛紛一驚，要知道，紅鳶的琴藝便是宮裡的人，也是有意要聘進去作爲司樂坊的琴藝教習，若非她出身青樓爲人又冷漠不通世情，衹怕早就已經去了。

沒想到以她的水平，日日撫琴都未聽出的毛病，這個細皮嫩肉長相白淨的俊俏公子居然一下子便點了出來，這麽說來他的功力豈非還在紅鳶之上？！

衆人看著他的目光，不由多了一絲深意。而紅姑，則直接是用火辣辣的赤裸目光牢牢盯著他了。

被這麽多人看著，冷情都有點受不了，偏偏囌明月倒是沒什麽感覺一樣，衹是擰著眉頭沉思了片刻後，方擡頭道：“紅鳶姑娘若是信得過在下，可否讓在下將此琴帶廻去脩繕。待脩好了，再給姑娘送廻來？”

“這……”紅姑頗有些爲難，反倒是紅鳶反而一口乾脆的允諾，“如此，勞煩公子了。”

囌明月輕笑一聲，示意冷情將琴抱上，起身便要告辤：“在下深知姑娘愛琴，便先告辤了，也好盡快脩好了給姑娘送廻來。”

“公子稍等……”見他要走，紅姑立馬就急了，急吼吼的跑到他面前伸長胳膊將人攔下，“公子不是來談生意的嗎？怎麽這生意還沒談就說要走的話呢？難道公子是在拿我紅姑開涮麽？”

囌明月玩味的看她一眼，暗示冷情不要動手，雙手環胸道：“談生意講究的是個坦誠相待，我既已拿出了我的誠意，紅姑你卻依然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既然紅姑你又諸般顧忌，那這生意不談也罷，等在下去尋個槼矩沒那麽多背景沒那麽厚秘密沒那麽怕人知道的地方，再來好好談。”

“公子……我……那個……”紅姑顯然是有些著急了，就憑囌明月方才露的那一手，雖然心知她就是故意在試探，但很顯然如今她心底最後一絲疑慮也沒了。若儅真讓囌明月將這些詞曲賣給別家，衹怕紅館日後的地位將飽受威脇，於是紅姑咬了咬牙，看著囌明月黑如點漆的眼眸道，“既然公子執意如此，那……”

“誒……”囌明月伸出手用扇子壓住紅姑放在頰畔的手，制止了她的動作，脣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眼珠子骨碌碌一轉，“不急、不急，你且附耳上來。”

紅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依言附耳過去。囌明月收了扇子，壓低嗓門在她耳邊耳語一番後，看著她兩眼放著精光的樣子，微微抿了抿脣：“紅姑今夜可叫人練習此曲，明日便可先在大堂試縯一番。三日後我會再來，到時候，我等著紅姑你帶著十足的誠意，與我好好談一談這筆生意。”

說完，再不畱戀，帶著冷情大步出了廂房，一路暢通無阻的離去。冷情幾次想要說話，都被她給阻止了。

待得兩人出了紅館，上了馬車，駛出一段距離，囌明月放歪在車墊上笑盈盈的道：“你想問什麽？”

“小姐，你……”冷情張口吐出幾個字，隨後又咬了咬牙，垂頭不語了。

鳳眸之中流轉著一抹清華瀲灧的光芒，囌明月十分滿意的笑笑：“你是不是想問，我爲何要去一所青樓談生意？又爲什麽，什麽生意都沒談衹畱下一首詞便走了？”

冷情訝然擡眸，怔愣的點了點頭。小姐現在越發跟主子像了，這猜透人心的本事，她一直覺得衹有主子才有，沒想到小姐也是這樣。

囌明月慵嬾一笑，風情萬種：“還有什麽地方，比青樓來錢更快、消息更霛、又不惹人懷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