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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1 / 2)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玄奕嗓音震耳,一干副将人等面如土色。

  郑业是上过战场的人,怎会被玄奕几句蛮话吓到,挥手对小将道:“各回各营,没有将令出营者就地正法!”

  “霍东!”玄奕大喊一声。

  “在!”

  玄奕被激起一肚子火,目光发狠,高举金令箭,“给老子宰了他!”

  “得令!”霍东额上青筋爆起,握紧剑柄,大步冲上前猛地一斩。

  众将只见剑芒,大将军郑业尚未来得及抽刀,人头就已经和着鲜血抛洒出去,两眼圆睁,直滚到手边。

  血腥刺鼻,全场陡然死寂,气氛无比凝重诡异。

  霍东勾腰从郑业神经抽动的手里拔出将印,将血迹在自己胸口擦干净,恭恭敬敬递给玄奕,“十一爷雷霆行事,跟您办事真是爽极,快极!”

  玄奕接过将印,阴狠一笑,盯视着众人道:“兄弟们还有没有抗旨的?”

  众将屏息,无一吭声,有人的手扶在脖子上,仿似在检查自个的头是否还在。

  玄奕淡定把将印收到腰间,笑对其中几个将领道:“你们几个按我先前的命令,集结兵马跟我进京,等事情办了,升官封赏,老子请客。”

  玄奕的赶到才能代表这场政权交替就此落定,他进乾清宫时皇子们已经到齐,除了玄盛,就连被关在宗人府的玄礼也在。

  殿内尽是哭声,皇子们垂泪跪在龙榻前,玄奕心中一抽,热泪就流了下来。他想起幼时,有一次手被老师打红了,抹着鼻涕眼泪立在案前临帖,恰好父皇进来检查课业,一眼就看到了哭鼻子的他。那次父皇没有责骂,只是握起他的手,运笔教他写字,“朕的儿子不论从文习武,都要写得一手好字。”

  后来兄弟们都长大了,除了太子,其他人很少能得到父皇的关注。如今,这个令他又敬又畏的严父突然离世,再也醒不过来了。

  玄奕万分后悔那次把父皇气得晕过去,悲痛地走上前,一把抱住他放声嚎哭,“父皇,您醒醒,儿臣错了!”

  玄敬跪在最前,玄沣涕泪满面,大家见这情景又哭,今日的眼泪和伤心都是真的。从他们进宫就有侍卫寸步不离地跟着,连如厕也要由侍卫向上报备,兄弟们之间别说寒暄一句,就连递个眼色都被太监盯死。

  过去,他们相互打压使绊子,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眼泪多少也是哭哭自己。

  至于远在军中的玄皓,他就算不服也别想能掀起水花了,军粮供给全掌控在北京和王谦之手中,按量送,多一天的都没有。新帝已经登基,山遥路远,没粮没钱,师出无名……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布置灵堂,巩固京城关防,玄昱安排好一切事宜,忙到深夜回府,此刻,府门已经挂上了硕大的白纱灯笼。

  玄奕、玄正两人办事迅速可靠,已将京畿大营,刑部和顺天府的兵力分区域指派,设下严密布防。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兵,持刀枪鸟铳,军容整肃。

  梁羽墨已经提前得到消息,带着众妃恭候在门口,寒风阵阵,每个人心里热乎,脸上都是欣喜,哪里能感觉得到半分冷。

  见到由禁军簇拥,迤逦而来御驾,众妃立刻行下跪礼:“恭迎万岁圣安!”

  玄昱显得十分精神,从御辇上下来,抬手叫起,对梁羽墨道:“吩咐奴才收拾东西,明早进宫。”

  “是。”

  小六跑来报信,棠儿整理妆容,和宫女们一起候在门口,见到玄昱立刻行下跪礼。

  已过丑时,可能是从睡梦中被叫起,她脸色苍白显得有些疲倦,松绾着慵妆髻,发间斜插一支点翠镶宝花簪,蓬松的乌发衬着毫无血色的皮肤,活似一个瓷雕釉面的人儿。

  玄昱的心蓦地一紧,俯身扶她起来,两人进屋,一时安顿停当,宫女太监们退出门外。

  她的一双眼睛含着淡淡忧愁,玄昱不由关切,“棠儿,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棠儿摇头,莹润的瞳仁纯澈如鹿。

  玄昱淡淡一笑,双手放在她的两肩,“丧期我不能在你这儿住,宫里什么都有,你简单收拾几样,日后想到什么再让奴才回来拿。”

  就是这时候了,屠刀落地,干脆利索。暖色烛晕里,棠儿只是怔怔望着他,眼神仿若是在审量,一下就感觉到陌生,“妾不愿进宫。”

  玄昱眉心微皱,但只一瞬便恢复了表情的绝对平静。

  棠儿极力抑制不断涌上来的悲绪,平静地说:“我渴望自由,害怕那座金堆玉砌的宫殿。”

  见她态度坚决,玄昱心中一绞,“我忙得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只为早点赶回来给你报个平安,眼下是什么情况,你要在这个时候跟我闹别扭?”

  “夜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你会有越来越多的妃嫔,需要很多孩子以保证政权接替,无法独有你的感情,我会嫉妒,生不如死。嫉妒会令我变丑,癫狂使我快速衰老。我怕死,害怕看不到希望的等待,更怕在那座宫殿内被活着埋葬终身。”

  她微微颤抖,每字每句就像锋利的刀刃,伤到玄昱也伤了自己。

  玄昱陡地无法控制情绪,语气结了冰一样冷:“我进到寝殿,一眼就确定了父皇的死亡。我他妈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伤心,而是想着我终于能为老师平反,给自己的女人一个名份!自由这种东西我都没有,你凭什么认为我应该给你?我父皇有二十多个儿子,为了皇位,多少人盼着他早死?我这辈子就吃了兄弟太多的亏,不愿意和其他女人生下更多孩子,我的心早已剖白在你面前,你还要什么保证?”

  这么多年,他是头一次爆出粗口。棠儿忽然不敢与他对视,垂下眼睫,极轻的声音道:“妾不进宫,愿削发为尼,山门佛前,一支画笔,一炷清香安度余生。”

  一时间,玄昱被这一席话堵在了这里,微微阖上眸子,良久才说:“你自八岁就喜欢我,你敢说你的喜欢不是因为我的太子身份?你是真想离开我吗?不是。我要天下,而你胃口更大,你要的是掌控天下的我!”

  她流着泪,小巧的鼻尖通红,并不否认,也无法否认。

  玄昱看向三足珐琅香炉,那一线香烟若断若续,亦同眼前的她一样弱得可怜。

  她总是这样,只消摆出一副柔弱模样,就这样子很美,美得要让全世界都必须向她妥协。玄昱恨极了,恨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突然感到饥渴,知道一种有效的方式能把矛盾抛掷脑后。

  该死!玄昱在心里诅咒一声,他没救了,居然在丧父初期动起这样的念头。

  玄昱太了解自己,就这样的悲壮,情绪波动下,再多待一会儿,他真的会将她摁倒在榻上。不论骄傲还是良知,他都应该走了。

  终于,这一位生来就自带骄傲桂冠的男子,从眼前这个倔强,目标心愿明确的女子脸上移开了目光。他挺直腰脊,深邃的眸子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瞳仁有两下滚动,最终再为伤心的她片刻留驻。

  他迈出几步又回过头,淡然扬起了嘴角。

  深沉已过,又见一夕曙光。

  晨曦微露,檐下一遛宫灯辉煌通亮,御前侍卫手按宝刀,钉子一样钉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