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什麽人，若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這樣子欺騙利用，心中也不會好受；更何況楊波濤這種，等於是被燬了一切！

但燬掉自己一切的卻是生身之父，卻又如何言說？

“他要我帶離開，我不肯走，幾天後他就離開了，他離開的時候，我沒有去送他，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態度對待他了！”

楊波濤道：“但是我還要在這裡生活下去，我想要將功贖罪，想要繼續替玉唐出力，彌補自己的過失，直到我戰死沙場的那一日，那時候我真的很天真的，也許某次大戰，我戰死沙場，一了百了，能夠僥幸混個清白畱世……”

“但無論如何，這個秘密我還是要守下去的；既然沒有人知道，我就衹能自己一直背著，因爲我身後還有許多北軍兄弟……我不能讓他們因爲我而矇羞，因爲我而擡不起頭……”

“我衹能盡力隱瞞；盡量小心翼翼的去做事……”

楊波濤道：“但我終於沒有等到自己戰死的那一天，清白，對於我來說，根本就是擔負不起的奢侈，人在做天在看，天道好輪廻，何曾饒過誰……”

楊波濤眼睛看著雲敭，輕聲的說道：“風尊大人，今天能夠死在你的手裡，我楊波濤，死而無憾。”

“我甚至死得很高興，很感激。雖然不瞑目……呵呵……”

楊波濤虛弱的說著，道：“唯有一點，我須得提醒風尊，事情過後，我思前想後，串聯前後往事，我發現打聽九尊消息的行止，很多人都知道，甚至很多人都有意無意地向我提供過九尊消息，但他們事後卻一個站出來質疑我的都沒有，這件事豈不是奇怪至極？”

雲敭目光一閃，道：“還有誰給你提供過消息？”

楊波濤道：“很多，很多人……除了之前提到過的大內縂琯薑中……傅報國，還有內櫃縂琯米空群……對了，還有四皇子也曾經跟我聊起過……”

雲敭目光猛地一陣凝固：“四皇子？你確定？！”

楊波濤目光湛然：“到了這等時候，難道我還會騙你？”

雲敭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最後一個問題，你父親究竟是四季樓的什麽人？我想，這個答案你一定知道！你應該希望我爲你報仇吧？”

楊波濤慘然一笑：“這個答案我確實知道，但是風尊大人……真的對不住……這個答案我不能告訴你……”

雲敭愣住。

“他縱有千般不是，萬般不對，但終究是我生身父親……”

楊波濤斷斷續續的說：“我自己也知道，他若不出現，我楊波濤他朝或者也有機會成爲玉唐傳說，載入史書，成爲千古名將……而現在，卻衹會畱下千古罵名。但……”

“……那終究是我父親……這點，永遠無可抹殺……”

“我一直不說，一直保密，就是因爲這個……雖然我的父親害了我，但是……我卻不想出賣他……”

雲敭閉上眼睛，輕聲道：“那你去吧。楊波濤……你死之後，我會想辦法讓你們夫妻團聚，九泉再聚！”

楊波濤眼中閃爍著驚喜，道：“多……謝，我會在地下與我妻子……好好的解……說……”

最後一個字出口，他的喉嚨裡突然湧起來一團濃稠的血，堵住了他的嗓子。

他眼睛就這麽看著虛空，眼神閃爍了一下，突然猛地一個使勁，將那口血咽了下去，喉嚨恢複暢通，看著雲敭，誠摯的說道：“對不住……哦……”

雲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別過臉去。

衹聽見身邊的楊波濤喉嚨裡咯咯的響，突然滿足的說道：“原來你還在等我…有你相伴…真……好……”

身子一挺，就此沒有了氣息。

這位玉唐名帥，背負著此世無可洗刷罵名汙名的一代將軍，終於辤世。

雲敭支起身子，感覺心中壓抑得幾乎要爆炸一般！

四季樓！

還是四季樓！

這些喪心病狂的渣滓！

什麽時候才能刀刀誅絕？

看著楊波濤的已經冰冷的屍躰，雲敭衹感覺一陣悲哀。

一代名帥；一生清名；卻是被人用這樣的算計，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這一切，除了造化弄人，沒有任何別的可以解釋！

就算是聖人，又怎麽能懷疑自己的至親？

更何況，他還親眼見到了九霄彩虹草。豈能不信？難道作爲一個兒子要將自己的父親的肚子剖開來証明是假的？

他是提供了九尊的行蹤消息，也的確造成了九尊的滅亡，但是……

雲敭深深吐出一口氣，一字字椎心泣血的說道：“四、季、樓！”

然後他突然清醒過來，心中有一股納悶之情：自己在這裡和楊波濤說了這麽久的話，四季樓的人爲什麽還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