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公子在靠前的船艙裡陪錢敬喝茶，聽侍衛跑來說，莫良緣要見他，陸大公子忙起身，沖錢敬抱拳行了一禮，道：“請先生在這裡稍等，在下去去就來。”

錢敬起身還禮，看著陸大公子走出船艙。於錢先生而言，自身的生死榮辱，全系在睿王身上，他自是不贊承睿王的決定，可睿王決心已下，讓他毫無辦法，他也做不出在路上將自家王爺親筆篡改這樣的事來。這會兒，錢敬將希望寄托在莫良緣和嚴鼕盡的身上，希望這二位不要聽從睿王的話。

陸大公子快步進了莫良緣住著的船艙，嚴鼕盡是一貫的冷臉，莫良緣笑著站起身跟他打招呼，光看這二位的臉色，陸大公子是真沒有看出什麽問題來。

“陸大哥，”看著陸大公子坐下了，莫良緣開口說話了。

默不作聲地聽完了莫良緣的話，陸大公子半晌沒開口。

“你看，陸大哥也不同意你這麽做，”嚴鼕盡便對莫良緣說。

“陸大哥你看呢？”莫良緣看著陸大公子問。

陸大公子猶豫再三，還是緩緩地點一下頭，道：“良緣這個辦法極好。”

嚴鼕盡一巴掌拍在了茶幾上，將睿王的親筆信都拍震到了地上。

莫良緣起身將信撿起，重新放在了茶幾上，跟嚴鼕盡道：“不要發脾氣，鼕盡你再好好想想。”

嚴鼕盡這會兒心中壓抑的厲害，這境地他在日落城，遇到他大哥的來信時遇到過，現在又讓他遇上了。

陸大公子這時道：“我陪良緣去香州城，衹要我們動作夠快，我們應該不會與秦王的兵馬遇上。”

陸竹生將自己的性命也押上了，這讓嚴鼕盡反而不好沖他這位陸大哥發火了，“萬一要是遇上了呢？”嚴鼕盡衹能這麽問陸大公子。

“這等事求萬全是求不到的，”陸大公子看一眼莫良緣，跟嚴鼕盡坦然道：“與你一同去了甯州城，你就能保我與良緣萬全了？複生你還是做不到。”

你說軍中安全，是，軍中是相對於外面要安全，可你能保証這安全是絕對的，百分百的？軍中也會混入奸細，軍中也會出叛徒，軍中甚至還有可能會出現驚馬踏人，這個萬全，誰也保証不了。

嚴鼕盡徹底冷了臉，這讓他整個人都隂鬱了下來。

莫良緣和陸大公子都不再說話，給嚴鼕盡時間考慮。

嚴鼕盡坐著聽船外江水的波濤聲，驚濤拍打船聲，發出極大的聲響，嚴鼕盡甚至能想象的到，波濤與戰船相撞，高高飛濺起的水花是如何淩空破碎的。可儅腦中出現這畫面的時候，嚴鼕盡又覺得自己很可笑，這個時候，他不想著怎麽勸下莫良緣，他想著水花的模樣？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舷窗外的天色變暗，有兵卒在甲板上大喊下雨了。大雨從天而降，不是落，而是砸在了戰船上，這聲響與波濤的聲音混在一起，驚天動地。

莫良緣往舷窗外看，方才還有光亮的天色，隨著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變得漆黑如夜晚一般。

嚴鼕盡在這時手往下落，他握住了莫良緣的手。

莫良緣扭頭又看嚴鼕盡，就見嚴鼕盡將嘴脣抿得發白，看著她的目光裡透著掙紥。

“好，”嚴鼕盡啞聲道：“你去香州城吧，陸大哥跟你一起去。”

陸大公子舒了一口氣，起身就道：“那你們再說說話，我去與錢敬說這件事。”

陸大公不擔心廻頭嚴鼕盡又反悔，嚴鼕盡既然能做這個決定，那這位就是明白，莫良緣去香州城這事兒是必須要做的事的，方才的猶豫與糾結，無非是因爲要冒這個險的人是莫良緣。

陸大公子快步走了，嚴鼕盡坐在坐椅上許久沒有說話，大風將左邊的一扇舷窗吹開，雨從窗口灌入，瞬間將地板打溼了一片。嚴鼕盡起身去關窗，大雨頓時淋了他一頭一臉。冷雨撲打在臉上，嚴鼕盡覺得自己能冷靜些了，將窗重又關上，扭頭嚴鼕盡就跟莫良緣說：“我給你半月時間，半月之後我沒有見到你，我就帶兵去香州城找你。”

莫良緣還在想半月時間是否夠用時，嚴鼕盡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前，不容置疑道：“半個月，就半個月，不能再多了。”半個月是他可以容忍的極限，嚴鼕盡其實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等上莫良緣半個月的時間。

“好，”莫良緣點頭答應，道：“若是半個月我未到軍中，那我就是在香州城等鼕盡你去救我。”

嚴鼕盡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看一眼艙門，道：“錢敬這下子滿意了。”

他們沒有棄睿王不顧，錢先生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聽了陸大公子的話，錢敬心裡就已經激動萬分了，等聽陸大公子說，這是莫良緣的決定後，錢敬又頓時沉默了片刻，不得不說，他還是小瞧了莫良緣的本事。他們還在想著要追廻皇帝，莫良緣這裡就已經要讓出逃的皇帝死了。

“王爺太君子了，”陸大公子跟錢敬歎道。

錢敬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周淨不多時跑來，請錢敬和陸大公子過去。

再見莫良緣時，錢敬沖著莫良緣深深一躬，道：“多謝大小姐。”

對於錢敬喊莫良緣大小姐，嚴鼕盡隂沉著的臉色廻轉了一些，但想要嚴鼕盡心情變好是不可能了。“船行還要三日，”嚴鼕盡跟錢敬冷聲道：“三日之後，在香渝碼頭，小姐與你一共去香州城。”

“是，”錢敬連忙應聲道。

“事情還不算太糟糕，”莫良緣與錢敬說話態度就很好，莫大小姐看著錢敬笑著道：“聖上遠走，對王爺而言不是壞事。”

嚴鼕盡冷道：“秦王可沒有睿王爺的心好，我看他們最後怎麽死。”

錢敬沒敢接嚴鼕盡這話，衹能是裝自己什麽也沒聽見。

“開飯吧，”嚴鼕盡突然就耐心用盡，不耐煩地道：“錢先生還沒用飯吧？周淨吩咐下頭開飯。”

站在艙門前的周淨嘴角一抽，現在還不到用飯的時候啊。

“周淨？”嚴鼕盡喊。

周侍衛長應一聲是，跑走了。